歲月有情：離別與相逢

2018-08-06 18:17:48 來源：作者：萬紹山閱讀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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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(shù)字報

一

　　“車站有兩個地方最感人：一個是入口，一個是出口。一個不想讓你走，一個是等你回來?！?/span>

　　今天，在微信圈中看到了上面這句話。那一瞬間，心有觸動。

　　其實，現(xiàn)代交通四通八達，朝發(fā)夕至，通訊聯(lián)絡(luò)及時便捷，早已使天涯變咫尺。人們流動頻繁，出外平常，對于離別與相逢，不復(fù)再如往日那般，會在心底涌起情感的波瀾。

　　但是，車站亦或機場的入口、出口，卻總有我們都會面臨的場景——離別與相逢。這樣的場景在人生中多次上演。正是在這一次次的離別與相逢中，我們反復(fù)體會人生況味，也漸漸懂得情之深邃，愛的真諦。

　　二

　　中國古詩詞中，留下了諸多膾炙人口、深刻雋永的送別詩。其中，當以送別友人的居多。送別友人，緣由各異，或為官異地，或貶謫他鄉(xiāng)。凡此種種，離別之時，本是人生境遇落寞之際，懷抱憂傷之時，再加之古代交通極為不便，縱使天涯海角，山高水長，也只能假以舟馬。自此遙寄相思，也只能依托“云中錦書”。更要命的是，再言相逢，已是機會渺渺，就此一別也可能是永別。所以觥籌交錯間，詩人情愫，借酒催發(fā)，筆生妙句，無限憂傷，即便豪邁，也當屬無奈。

　　三

　　年少之時，總是看輕離別。鐵軌、行囊、漂泊等詞匯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層浪漫色彩，詩與遠方充滿了魅惑。

　　那年八月末，收拾好簡單的行李，我便要趕去單位報到。那天早晨，父母精心準備了早餐，沒有叮嚀與絮叨，我感覺就像原來返校讀書的日子一樣。但畢竟從學(xué)校正式走向社會，帶著對新生活的憧憬，自己還是有一絲不同的感覺。

　　在臨出門的一刻，我才發(fā)覺異樣，父母躲到房里哭了。一瞬間，我手足無措又似乎有點不解。在熱心鄰居的寬慰中，我拎包出門，踏上了屋前的公路。在我二十年來的記憶中，這是父母沒有走出屋外目送我離開的唯一一次。

　　從此，身心如鐘擺，在故鄉(xiāng)與異鄉(xiāng)間晃蕩。

　　多年以后，我才理解父母。在那個年代，到廣州需倒騰幾趟車，綠皮火車時速只有六十碼左右，又沒有電話，對他們來說，千里之外的廣州的確是一處遙遠的所在。

　　每當返程，開車從自家屋場駛上門前的水泥小橋，經(jīng)小小斜坡右轉(zhuǎn)再駛?cè)牍飞?，余光里，看到父母站立目送的身影，我都不敢回頭，有一種鼻酸的感覺。并且，隨自己年歲漸長，父母日漸蒼老，這種感覺愈加強烈。

　　的確，“慈母倚門情，游子行路苦”。

　　四

　　在送別詩中，寫及父母與子女的詩詞不多。耳熟能詳，且流傳最廣的當數(shù)孟郊的《游子吟》?！芭R行密密縫，意恐遲遲歸”，相較于友人或戀人的別離儀式感，父母與子女的別離往往是無言的，沒有“更盡一杯酒”，也沒有“執(zhí)手相看淚眼”。母親對兒的不舍和牽掛，就在飽含濃情的一針一線里，父母給予子女的總是行多于言。

　　每次春節(jié)從家里離開時，父母會在前一天將要我?guī)У臇|西一一清點好，父親更是分門別類，裝袋包扎，使之既不占空間，又方便打理。一切井井有條。

　　二零一五年春節(jié)，父親已生病一年多，這是這么多年來，他唯一一次沒有幫我打理包裹。頭天晚上，母親將各類臘貨干貨收拾妥當，大包小裏，紙箱瓶罐，滿滿當當。在我收拾衣物的時候，母親在跟前提醒我，這里裝著什么那里又要注意什么，哪些是要晾曬的，哪些是要及時吃的用的絮叨不停，似乎要借此消減離別前的落寞與感傷。接著一一歸置好并幫我弄上車。而在以前，這些事是由父親來做的，而今父親病了，他只能在一旁靜靜地靜靜地看著。

　　每每離家時，我就感覺空氣中充斥著滿滿的離愁別緒的氣泡，大家不多言語，似乎都擔心多說一句話就會擊破空中的氣泡。

　　五

　　這些年，我沒有去細數(shù)與父母有過多少次離別與相逢。

　　我只知道，相較于離別時的沉重，回家相逢總是充滿欣喜。父母會早早地問清楚歸家的日子。母親會提前將房屋清掃干凈，漿洗床單被套，曬被子。所以，一直記得睡在老屋的床上，有著陽光的味道。知道回來，父親會提前準備美味的菜肴。

　　當攜妻挈女到家，看到父母溢于言表的欣喜，我知道：過年給父母的最好禮物，就是把自己帶回家！

　　六

　　對于所有在外工作的子女來說，相逢與離別之間的日子，就是能陪伴父母的薄薄的日子。扳指算算，又能有多少天呢？再除去其間呼朋引伴的時間，又還剩多少天呢？

　　你不得不接受：終有一天，迎接你回來的和目送你離開的，會少一人；最終，會兩人都不在了。于是，你開始懷念充滿陽光味道的被子，又或者那冒著熱騰騰煙氣的菜肴，只能永存你的記憶里。

　　一直以來，我不理解“近鄉(xiāng)情更怯”之“怯”，到底怯之于何？現(xiàn)在我似乎領(lǐng)悟到了一點點。你是一只翔于藍天的風箏，始終有一根親情的線拽著。有一天，斷了一股線；又有一天，又斷了一股線。這時，你是選擇自行墜回最初的地方，還是任由風吹，隨意飄落？

　　如流的歲月帶著我們每個人，終至最后，我們自己也會成為那個守望者和目送者。

　　在迎來送往中，在相逢與離別中，親情的接力棒在流轉(zhuǎn)，人生也在輪回。